早安！高雄

     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高雄私立道明中學 三年八班 洪羽淳

高三的我是隻陀螺，沿著三更燈火五更雞的生活軌道，將靈魂埋首於課業堆裡打轉。繁忙緊湊的生活模式彷彿在心裡設定了鬧鐘，驅使我即便是星期六仍早早被驚醒。雙眼惺忪的我，望著同樣未睡飽的天色，窗外景物在熹微昏暗的晨光襯托下，依稀如黑色濃郁的潑墨畫。好久不曾靜靜聆賞天色翻白的每個瞬間，突然想踏出門外，踏出樣板式的生活，沉浸在夜色與黎明交替的朦朧裡，感受這城市喧鬧前的靜默。

馬路上少了熟悉的車流，變得陌生，也變得寬闊。兩旁的行道樹嵌著鑽石般的路燈，一路往前延伸，串成一簇簇墨黑的綠意。這路與樹構成的空曠場景，在市聲喧囂尚未甦醒之際，靜如世外桃源般，讓人駐足而忘我。人行道上鋪著石磚，跟著腳步的節拍，響起踩踏的回音，巧妙的與枝葉間篩下的幾聲鳥鳴應和著，是城市裡難得一聞的早安曲。偶爾錯身路過的行人，一身休閒運動的打扮，臉上是可親的笑意，所謂城市的疏離，也彷彿在夜色裡沉澱了、消散了。

 來到一處公園，天色微亮，鳥雀雜鳴，幾棵聳立的相思樹錯落在公園裡。樹與樹之間有身影穩定緩慢挪動，原來是打太極的老人家隨著音樂移動腳步，變換手勢，散發出外剛內柔，輕緩沉穩的氣息。更遠處是綠意包裹的廣場，一群婆婆媽媽扭動身軀，跳著健康操，靈活度絕對不輸國中生，手舞足蹈動作一氣呵成，為寧靜的公園帶來活潑快意。公園是城市裡的肺，居民們不約而同的來此尋覓健康活力與鮮活氛圍。也許在日出之際，這些早起的城市居民便要打道回府，投入另一處緊張忙碌的生活戰場。但在明日天亮之前，他們又會在此聚會。城市的人們有時也如候鳥，演繹輪迴般的生命旅程，在旅程中衡量最適切的位置，讓生命得以蓬勃盎然。

 

信步走著，感覺有些餓了。若是上學日肯定就近到便利商店，但今日想來點不一樣的，記得市場附近有幾攤賣早餐的，想著想著腳步趨快，不一會兒來到攤前。和藹可親的小販在一團白煙氤氳裡，遞給我饅頭和豆漿，熱騰騰的早餐讓人不由得食指大動。買早餐的人陸陸續續從四面八方聚攏，卻同樣帶著樂開懷的心情離開。城市的便利在吃的方面展現無遺，但顧客因吃而相聚，也在滿足慾望後從此告別。緣分的起與落，也因為城市的便利，如同浮萍般匆匆聚散。

市場是城市裡另一處具有磁力的地方，讓步行的菜籃族，或是趕著上班的機車族，朝拜式的每天早起挑選食材，以祭拜五臟廟。天色漸明，菜販便陷入招呼客人、介紹蔬果、秤斤兩、算錢找錢的循環中，體力在不間斷的忙碌下，化為汗水爬滿額頭和胸前，飯糰還擱在旁邊沒吃，又忙著填補新鮮菜蔬，以迎接另一波湧來的客人。魚販迅速處理魚貨，刀起刀落，一尾尾去除內臟和鱗片、可以直接下鍋的魚，在銀貨兩訖的歡笑聲中完成買賣。市場是一條會發出嘈雜聲波的河，隨著人群推擠而緩緩湧動。這條巨河是城市的補給線，充分供應居民料理的食材。而這場由小販與顧客為交易而糾纏的戲劇，大清早便開鑼登場，隨著日正當中而逐漸落幕，形成城市裡固定上演的熱鬧節目。 

好不容易從市場的人龍裡掙脫，再回首只見萬頭攢動，人潮密集得容不下一點縫隙。這令我疑惑，這人潮是何時形成的，我又如何在人潮裡走動？突然之間，明明是才剛剛購物的情景，此刻想來竟有點不真切了。所謂當局者迷，旁觀者清的諺語，應該倒過來看：當局者清，旁觀者迷。這才能詮釋我當下的領悟。城市的面貌如同萬花筒，外表總給旁觀者繽紛多姿的錯覺，唯有真實領略的當局者，才能聆賞每一處煥發的真實風貌。